萤州边陲一座小城,兵马战车滚滚扬尘,爹娘妻儿奔跑来相送,道路两旁,田地中野草丛生,荒芜凋零。
李姑姑连忙放下了轿帘,生怕灰尘呛了公主。
尘土漫漫,遮天蔽日,几乎望不见城门了。
玉察的眸光微敛,不由得叹息,边陲百姓民生艰苦。
新婚不过两日,便有北疆外的游牧民族侵扰,游澜京亲自征调军队,在边陲待了三个月。
她原本不担心他,可是这三个月,玉察提笔写下无数封寄夫君的信,他竟然一封都未回。
“他胆子真大。”
玉察静静摩挲着一块暖玉,白狐圈绒的大氅上,蓝桥十二月夜的刺绣针脚低调又精细,一层细密的绒毛,被风微微拂动。
或许他处理战务繁忙,一时间分·身乏术也是有的。
可是,她心下隐隐担忧,万一他受了很重的伤,不让自己知道呢?
所以,玉察亲自来找他了。
一声骏马惊嘶,劲风穿堂而过,一列玄甲戴盔配剑的士兵,站在马下,马背翻身而下一位高大的将领。
玄甲隐隐透出冷,月光下有银灰的霜白浮动,杀气腾腾。
他身量极高,比寻常的士兵高了一个头,并不似寻常武将般膀大腰圆,而是身形劲瘦,玉山清冷。
侍从亲眼见他在战场上,两三剑劈斩杀开一条血路,一线瘆人的剑光后,他气度从容,生杀予夺尽在控制中。
盔甲下,那一双漂亮的凤眸,墨色沉沉,噬人生机。
唯有用手掐断敌人颈骨的时候,他望着那只修长雪白的手掌,鲜血淋漓,缓缓转动,眼中方才渐渐炽热。
众人原是德王的旧部,眼下,对这个义子钦佩至极,他与德王年轻时一样英姿勃勃,眸光如电,更比德王多了一分细心。
游澜京用兵如神,记忆力超群,连一个小探马的名字都能随口唤出,排兵布阵精确到队尉,小到数百人的作战,大到五万人以上,进退自如。
众人畏惧他,又敬爱他,他的口吻严肃又不容置疑,军事直觉敏锐又清晰,专横独断,却让人深信不疑。
草原骑兵精悍异常,难缠至极,屡屡掠夺边境百姓的粮食器物,一直是大魏的劲敌。
这三个月余,却被打得节节败退,仓皇滚回了老家。
游澜京是这条北疆线上不容侵犯,令人闻风丧胆的煞神恶鬼,汹汹杀劲,整个北境都通晓了他的名声。
他与公主大婚尚未两日,本该如胶似漆的时候,却风尘仆仆来到了这荒凉蛮荒之地,一待就是这么久,似乎铁了心要将北疆打服。
“让老百姓过个好年吧。”他说。
在北疆线上,游澜京的军令,比陛下的旨意更管用。
“咣当”一声,一只手摘下了玄铁头盔,将它搁置在案前,游澜京坐下,一头墨色长发垂落,冷冽的杀气下,面如冠玉,他仅仅坐在那里,一派名将风流。
属下回禀一件事:“王爷,那些北方蛮女正寻死觅活,甚至……扬言杀了您,如何处置?”
游澜京眼眸沉静,既是仇人的女眷,他向来冷酷得滴水不漏,绝不留情。
“告诉她们,不想沦为玩物,就用自缢保全她们的忠节。”
“剩下的,送进三军帐中。”
“是!”属下正要退下,忽然又想起一件事。
他险些忘了这件事!惊得魂飞魄散,背生冷汗,立即跪下。
“启禀王爷,还有一件事。”
游澜京瞧见他这副慌张样子,不由得皱了眉,不耐烦之色闪过,跟了自己这么久,还是如此冒失。
“是北疆的重骑兵打来了?还是你老家着火了?”他嘲讽道。
“都不是……”
属下拼命地挤出一丝笑:“王爷……您夫人来找您了,根据您的军令,任何人无令不得进来,眼下,天寒地冻,夫人又不肯去别屋暖阁侯着,正在门外等着您呢。”
“混账!为何不早说!”
属下惶恐地抬头,第一次见到游澜京这样稳不住,面色青一阵白一阵。
他立即起身,走出几步,又侧过脸,平静的脸庞下抑制不住的怒气,咬牙切齿,一字一句说。
“夫人身子骨弱,若是她咳嗽了一声,自己去领军棍!”
漫天撒落了一把雪星子,零零星星,不一会儿,斑驳地遮盖了黄土,这种薄雪时节,是最冻人的。
李姑姑撑了一把大青伞,伞下,玉察将大氅拢紧了,少女的脸蛋像窑瓷,微微沁出一点红,她两只手的指尖,莹莹红润,交错在一起,仿佛绽开桃瓣。
在苍凉的边陲小镇,灰蒙蒙中,难得见到这样俏丽的颜色。
原本,玉察是生他的气,谁叫他三个月不回自己的信,仿佛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他的士兵,又将人拦在这里,铁面无私,也不管自己是他的新婚妻子。
那么,她非要站在这里等他,看看他是不是这样淡薄无情。
蓦然,玉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惊。
她又想,自己该体贴他才是呀,听说在战场上军机瞬息万变,他常常熬红了眼,三日不曾阖眼入睡。
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性子了?玉察不禁有些懊恼。
眼前,渐渐出现了那个冒风雪而来的男子,他原本走得很急,忽然,硬生生止住了步伐。
他蓦然想起,自己一身冰冷胄甲,怕硌疼了她,又怕浓烈的血腥气令她皱眉。
屋檐下,一排玄甲军兀自伫立,禁卫森严,他们见惯了游澜京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。
这位年轻的王侯,总是对帐篷里献舞的美人,正眼也不瞧,冷冷淡淡。
似乎那些薄衣轻纱的美人,比不得他手中一卷兵书更有吸引力。
于是,他们总偷偷想,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,难不成王爷,在床·第之间,干那事的时候,对媳妇儿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吗? 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 第1页/共3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