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军浪苏红袖 第861章 佯败而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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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五的心情有些糟糕，那是种敲了一天石头后再重新黏起来，又或是将东西从甲地到乙地不停搬运的感觉。流了那么多的汗水仿佛是做了些什么事情的，但追究意义却又非常模糊，只能说是与寡淡无味的饱腹之物略有关联。

空虚，茫然，没有成就感，或许还该加上些时间和精力都被虚耗的愤怒，就是没有办成什么事情的满足和喜悦。

从低级军吏那里也得不到更多消息，一方面是多年的奴隶生涯让他还很谨慎，在没有摸清楚新主人的脾性前还不敢乱说话。即便是之前的莽撞提问也是因为多种情绪交杂使然，等冷静下来后便会产生阵阵的后怕，背后的鞭痕也会随之泛起阵阵麻痒。

好在接下来的活计就比较明确了，那就是跟着军吏在城中到处跑来跑去办事。

有的时候是将某些文书送至某处，有的时候是将相关文具摆放成合适的状态好让人书写，然后待其晾干后再送出去。

其中大部分内容是将上级下达的任务发布出去，比如调集多少人去伤病所照顾伤员，调集多少人去挖掘临时坟墓，以及相应的布匹、铲子和裹尸布去哪里领取。又或者是调遣人手将多少粮食运至某处，并往往还对于最后期限有着严格的限制。

每每文书都会以尽快的速度送达指定地方，之后便会有军吏或什么管事做出相应的行为，有时候甚至还会对不起眼的王五略略点头。这种从未有过的姿态可从来都不曾让奴隶享受过，对于自己身份还没习惯的小子就会咧嘴兴奋上小半天，并对于自身的所做所为终于有了些参与感。

尽管只是两日不到，尽管是忙得脚不着地，但王五真心觉得在做有意义的事情。何况发下的干饼子啃起来还能体会到微微的香味，对于要求并不高的人而言真的是非常幸福了。

“喏，这个送到北城头的张参军那里，赶紧去。”

王元基发下一份新写就的文书让送达，哪怕具体的名姓未全部交待也没关系。因为之前带着王五已经认了一圈人了，相关公文都是在参军到参军之间传递的，除了特定的某些人外就再无收发的可能。

得令的小子嗯了一声就带着公文颠颠跑了起来，一路上在穿行的军队和民夫中间并不受阻碍。能这么自如同行还得亏身上穿着便宜淘换来的衣服，在边塞城池中就被默认成了谁家孩子，而非身着简陋麻衣那样会受到刁难。

半路上却见到了一个熟人，拿着棍棒懒洋洋站岗的阿德里安。

这一位曾经组织起了相当的人手，从搜集各种东西到制造和藏匿都有了一定规模，光是从窥见的部分就让人觉得是在谋划什么事情。但是现在看来却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惫懒模样，即便是见到了熟悉面孔也只是微怔后才点点头。

王五见状就微微有些惊讶，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还当这位依旧精力充沛，并且有许多人愿意围绕着他打转的。于是许多事情就一下子浮上了心头，他便鬼使神差地上前，压低了声音说道：“那些东西还要么？当天你没来，我只好先藏在隐蔽处了。”

“嘁，要那干嘛？不要了，一个都不要了，你自己拿去玩吧。”话语中就能听出意兴索然的味道，认真咂摸的话还能品出对方内心那沉重的灰心丧气，“谁都知道自由好，大家也都愿意拼着命去备下各种东西，那时候真是人心齐啊。可谁知自由突然就啪嗒一下子砸脑袋上了，你说这事情混账不混账？哎，人心散了啊，都白得了大好的自由了，还有谁会跟着咱？都散了，啥玩意都不必弄了，爱干嘛干嘛去吧。”

王五肯定没听说过有需求才会有供给，奴隶们想要自由的渴望就能凝聚起人心，而阿德里安提供的整套方案便是吸引了很多人参与其中。但是那么刚需的诉求却架不住王都的一份电报，当公开发布的一刻起就起到了釜底抽薪的效果，以至于一切为此密谋的行径都变得毫无意义。

于是曾经的意气风发就顿时变得一片颓废，倒是与破产的商贩一般提不起任何精神了。一看这样就知道对方的状态不理想，王五就微微地退了一步。或许还能搞来肉食的幻想也就跟着破灭，更是让他没了继续停留的动力。

“这几日被别的事情耽搁了，一直在到处跑。嗯……我先走了。”撂下一句似是解释的话便转身离去，可是送信少年的心中却并不平静。

他想起获得自由那一日的某个人，那脸上当时还留着一道道汗水冲出来的黑沟，而等再见到时就被挑在了杆子上。第二幅怒目圆睁的不服表情其实更多地浮现在梦中，仿佛在被斩首之前还在不停地怒骂，想必当时真是一幅紧张的情形吧。

然而就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值得的样子，当心中再想起那人的快乐时就总是觉得不安。

密谋者因为事业的崩塌陷入颓废状态，于是过上了每天饮食提高的生活，想必有咸菜的稀粥也能让很多人满足吧。就其所说也不难知道其他人的表现，大概是没了最大念想之后也都安稳了下来，或许有一阵子不会再听任何人的煽动了吧。

带着这样的认知就让王五多少有些遗憾，一来是缺了参与到一场大热闹中的机会，二来是觉得人心真是善变。受到这些事情的困扰就让他快步奔跑了起来，直到是靠近城门附近时才放缓了脚步。

冲撞军事禁地就会丢掉小命，那用一条人命获得的认识让他坚决不想碰触。而到了这里也会下意识地抬头去看，可瞪大了眼睛也只是根空荡荡的木杆而已，唯有上半部分浸染的黑色隐隐证明着些什么。

那里曾是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，但是说没有就没有了。

看到那里什么都没有反而让王五更加窝心，但他随即就听到了一声焦急的叫喊声：

“攻上来啦！快帮忙，把这些蛮子打下去！”